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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全家保住的父亲

哪怕看不清前路尽头,儿女们还是勇敢地迈出第一步。

这是关于一个家庭放手一搏后,迎来奇迹的故事——

 

文/Flora

本文转载自南方人物周刊

 

大约三年前,三个儿女们轮流陪着孙吉敏开始北上看病。从山东东营前往北京,路经国内东西走向最大的交通动脉,地图上看着简单,但当你行驶其中,复杂性就逐渐显露出来。在这条建设时面临种种地形难题的高速公路上,孙吉敏看着窗外前途蜿蜒,在心里默算:单次往返车程至少10小时,此后每隔几周就要再走一趟。

 

第一次正式治疗结束后,天色还早,孙吉敏父女二人决定连夜赶回东营。在长途车站候车时,他开始微微发抖,便让女儿孙卫给他买碗面吃,“吃饱了就有力气了,没事儿的。”记起医生方才提醒过,女儿就没太过担心,只一心看面馆墙上的菜单,挑父亲喜欢的口味买。

 

一碗面下了肚,情况没有更糟,他便挣扎着上了大巴。不想车刚刚驶上高架,父亲抖得越来越厉害,非但没有好转,甚至开始抽搐,那么高大健壮一个人,此时蜷缩在座位里,喘不上气儿。

“孙卫,我这次可能不行了。”

 

一句话吓哭了年届五十的女儿,抱着手机使劲儿找人求助,身子也不由得战栗,几乎嚎啕出声:“此次北上,究竟是救了父亲还是会害了他?”

 

儿女

 

回到2017年2月,孙吉敏刚觉出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已经是癌症晚期,按当地医生给的建议,“基本没有治疗的必要了。”

 

大女儿孙卫对医院并不陌生。早些年,父亲曾疑似罹患皮肤癌,是她一路陪着从东营到济南再看到北京的医院,眼见这次病情严重,她接上父亲,直接去了中国医科大学肿瘤医院。

 

最开始,孙吉敏是不想治的。一来跑到北京看病,费钱费劲肯定拖累子女,再说自己的年纪再治疗也真心受罪,倒不如就留在家里,把剩下的日子过好。所以当医生开单子让去做活检时,他还是决定作罢,只让女儿另抓上三个月的中药,硬是回了家。

 

在孙卫的心里,父亲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性格率真,话却不多。“那个年代,人们可选择的空间很小,但他天生对文艺有追求和天赋。你看他手写的这些诗句,平实又深刻。”孙卫7岁时就被父亲领到济南读小学,带着身边生活;再后来自己的女儿豆豆出生,她正忙着开餐馆,也是姥爷姥姥帮手给带大的。父女俩打小就亲,孙吉敏有什么都愿意先找孙卫,只是生病的事儿,始终不肯教女儿和家里人知道太多。

 

兄妹三人,孙卫是家里的老二,当年从威海迁居这座海边小城的一家五口,如今已经壮大到十多口人的大家庭。每当人们提起山东东营,总不免提及紧邻的胜利油田。事实上,生在其中的人们往往很难说清,城市是怎么成为今天的城市的。

 

因为油田,有了机场、部队、工业和大量产业工人落户于此。这座国内重要的石油基地,坐拥黄河入海口,因为其特有的地域属性,有过自己的辉煌时光,甚至在孙吉敏所住的测井公司家属楼里还能感受到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集体所有制环境,生活节奏难得的平稳而安逸。然而,外来压力早已入侵这座城市,给东营人带来很深的忧患意识。城市产业结构的单一使得许多人才外出务工,留守的人群也在努力创收。当地女性的士司机数量远高其他城市,孙家老大孙兵夫妻俩就曾包下一辆出租车,白天上班夜里开车;几年前,孙卫的丈夫也远赴西北,为了工作常驻宁夏。小妹孙红为了照顾孩子,长期待业,家里条件相对普通。

 

孙吉敏军旅出身,进入测井公司后先后干过炮队装炮工、陆地测井队地面工、海洋测井队测井工、电缆工,什么苦没吃过,忍耐力自是非常。但只要留心观察,孙卫依然可以看出父亲的身体正在每况愈下,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慌。

 

三个月后孙吉敏病情加重,20177月入院检查时,癌症已经从纵隔扩散至淋巴区域。

 

孙卫扛不住了,万一父亲走了,剩下母亲孤独一个人,又怎么办。

 

同年10月11日,孙卫兄妹、外孙女豆豆陪着孙吉敏,开车直奔北京协和医院呼吸与危重症科主任医师,张力教授。也是那一次,豆豆发现,“我姥爷竟然吃不下饭了,从前那么一个爱吃肉爱喝酒的人,变得什么都吃不下,他说他憋得慌。”直到此时,大家才对父亲的病情有了直观认识。

 

在这之前,孙卫已经多方打听清楚,张教授是国内呼吸系统疾病尤其是该领域内最资深的专家之一。现场,孙卫作为唯一的家属参与就诊,特地录了音,印象最深的就是治疗预期的不明朗以及自费费用的巨大负担。

 

回忆到此处,此前一直毫无保留的孙卫,停顿了良久。

 

再开口,语气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北京回来以后,我一直压在心里不敢说,怎么说啊。”

 

父亲的病要治,经济能力的重要性显而易见,而家庭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为了近乎渺茫的希望拉着全家一起搏,她不知道该怎么提出来,“心里是真没底。”

 

拖到十天后,她才约上兄妹一起听录音。然而,担心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当医生说最长活两个半月,也不一定能治好时,小妹的眼泪就下来了,只说:“治”;大哥则说,“都听大妹的。”

 

孙卫早就想好了。父亲的病,需要金钱、耐心、时间,以及一家人的齐心协力,这下都有了。

“我们知道还有很多难关要闯,但同时我们也觉得,机会再小也要搏这一把。”

 

很快,孙吉敏在子女的陪同下再次出发,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拥有最好的专家,全家人孤注一掷。“为自己的父母,我们舍得。”

 

“北上”

 

那次大巴车上的反应,在几小时后逐渐减轻,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之后也没再出现类似的状况。

 

挺过这一关,等于给全家人打了一剂强心针。然而接下来每次的北上治疗,仍然考验着这个家庭。

 

“我母亲现在还总念叨,她说老孙啊你看你要是晚两年儿生病,就能给咱们省下一大笔呀。”孙卫如今开着玩笑,但在当时,没人能预料治疗的确切时长、所需的经费,下一个转机又会在什么时候到来。毕竟就诊第一天做纵隔切片、基因检测那些,就刷了六万多。于是在确定治疗方案后,就必须咬牙撑住。话虽如此,每个月的经济压力、买药的困难、父亲的病情发展都一个接一个的,沉沉压在了包括父亲在内的每个人心上。

 

“兴许,我们可以去医院门口找家旅馆看看。”在北京的连锁酒店只住了一晚,父亲建议换个地方住。孙卫知道,他是想能省则省。其实搬到医院对面的小宾馆,也要398一晚,几平米的房间放下床,就没有转身的地儿了,但确实更方便看病。

 

到了做检查的日子,孙卫早上六点就开始排队了,排了数次,身边的熟面孔越来越多。

病患家属们总会主动挨很近。他们正历遭同样的迷惘,有着同一种渴求,相互交流是最快捷获取内心支撑的方式。大概有同路人的感觉更安心吧,孙卫看到谁都上前打听,关心几句,手机里也加了许多病友家属的微信,“我敢肯定大家都是这样认识的。”

 

一次,是大哥孙兵开车带着父亲和妹妹去的北京。途中孙卫的血压就顶到了180,吃了两片降压片都没控制住,走在路上感觉像踩着棉花。“当时真的就是买药过程中压力太大,给急得,欲哭无泪。

 

早些年做服装、餐饮生意,也攒了点积蓄。为了做足长期治疗的准备,孙卫的小家庭已经改变了原本自家的生活规划,原先为两个女儿们做的一些打算,也都退居其次。远在宁夏的丈夫知道后安慰她,“你别怕,不行咱们就卖房子,也接着给爸治。”

 

那时候,孙卫总是不自觉的咬紧牙关,担心治疗跟不上病情的发展速度,担心做出的决定都是错误的,终是徒劳无功,人紧绷得像一根弦,看上去脆弱的令人不安。实在绷不住时,她会给父亲的主治医生张力教授留言,讲讲心里话。这种单向倾诉的行为,是为了暂时缓解自己的焦虑,却等来一通意料之外的来电。

 

“胜利”

 

豆豆站在包厢门口,等待这场通话结束。她能看出母亲的身躯正因突来的喜悦紧张,颤抖继而瘫软;但她不能进去打断,这是向来能干要强的母亲,等了又等,终于盼来的转机。她有太多委屈需要宣泄和释放,这通电话只属于母亲一个人的庆祝,更是她应得的奖赏——奖励自己“搏对了”。

 

挂断电话,回到饭桌上,孙卫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依然开心到不能自己。通话长达半小时,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倾诉。电话正是张力教授打来的,告诉她可以考虑暂停治疗了,同时建议密切随访病人的病情变化,彼时,父亲已经“北上”十余次,她终于抽出空跟女儿女婿到宁夏和丈夫小聚,就瞧见了曙光,一刻也留不住地折返老家,将好消息说给家人听。很快,兄妹俩带着父亲再次入京,小妹陪母亲在家等消息。

 

2018年7月,根据检查报告,医生正式确认孙吉敏的“北上”之旅可以告一段落了。

回想刚查出患癌,孙吉敏几乎立刻就放弃了。在他谨慎务实而质朴的观念里,癌症意味着无尽的治疗和一大笔治疗费用,没道理到老了,反倒去拖累子女。于是他忍着难受硬是吃了一年的中药,连妻子郑玉花也认为他一定会好起来,“还能吃得下馒头,那一准儿没毛病。”

 

直到有一天突然吐血,把她吓坏了,害怕真的要分开。

 

从青梅竹马走过金婚,细水长流的六十年里,两人都到了四世同堂的年纪。辉煌五十余载的胜利油田几经变迁;扎根此地的这辈“油田人”们,也和东营的那一口口功勋井们一起,渐渐变老。

 

“退休之后,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妻子玉花年少时就爱好京剧,孙吉敏也从陪练唱成了资深票友,夫妻二人平日里跟着剧团上台演出,传授太极、结伴旅行、写诗、写回忆录…孙吉敏做事一贯认真,这种追求并没有随着年龄有所减弱。家属楼后面的小公园,就是他的秘密训练点,每天总去遛一遛,打一套太极二十四式,再对着假山石吊上几嗓子,唱上一小段的京戏,渐渐在当地小有名气,连电视台都找上门来请他们表演。回看当年的录像,他将一首“红灯记”唱得响亮,亮相大方;那样的活力,比之很多年轻人也毫不逊色。

 

眼下的一切都这样好,难道他当真舍得早走吗?

 

每次看完病,只要来得及赶上当天的长途车,他们都会回家。一路上,孙吉敏总不敢喝水,因为怕堵车没地儿找厕所;孙卫也只来得及买份水饺,在车上捻着吃完垫巴垫巴——因为家里还有个老人在等着呢。

 

父亲去北京,剩下母亲独自一人,老人心脏又不好,儿子和小女儿不放心,就商量着两人轮流回家住。母亲总是面上轻松,夜里回房间自己抹眼泪,只要在孙吉敏回家时,她脸上才有了笑颜色。“我们打小在一起,到现在早就不分彼此了,平时生活里有点儿磕磕绊绊的,其实谁也离不了谁。”

 

病重期间孙吉敏也不太唱戏了,却一直坚持打太极。“为了家里人,也要把自己准备好咯,我得打胜仗。”

 

他始终记得第一次进到协和医院的那个下午,儿女们一直在楼上楼下的跑,自己则一直在等。低头看着整栋门诊楼里满满的人,每一个都在被动奔走。那时候,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什么也不问,就听医生的,听儿女的,好好治。”

 

温情

 

“爸,你请我们去吃烧烤吧。”从北京回来的当晚,孙卫实在太开心,难得跟父亲撒起娇来。于是孙吉敏掏光身上带的200块钱,带兄妹俩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顿烧肉夜宵。

 

第二天醒来,孙卫仿佛大醉了一场。先是全身发疱疹,跟着半边耳朵也听不见了,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面对面说话时还大致对得上,离得远点就一点响动都没。

 

害怕父亲愧疚,她把他单独拉到一旁,“爸,你是不是觉得太欠我的。那你就使劲儿活,慢慢还呗,活到100岁,你谁都不欠。”

 

听了女儿这番话,孙吉敏没了心理负担,真的开始攒钱,愣是向孩子们要了银行卡号,准备把身子骨保养得硬硬朗朗的,将来把治病的钱都还上。

 

距离最后一次“北上”已近两年,生活似乎终于恢复了原样。只是偶尔还会有人辗转找到孙卫,咨询求教,她每次都是有问必答,能帮就帮。

 

这个夏天时,你要是从测井公司家属院儿门前经过,大概总能看到一双老人坐在屋外摇椅上纳凉,小小一只白色卷毛狗,不时围着老人蹓跶,跑累了就蹦到老人身上窝着。小狗“花卷儿”,是小女儿孙兵送给父亲的礼物,母亲身体不适或不愿出门时,就由花卷儿陪着父亲出门唱戏、打太极。老人的世界里,时间似乎停在了上个世纪末。

 

不远处,城市的另一面,商业广场前少年们练着时兴的滑板,在某品牌赞助的市民球场上打篮球,年轻的一代日逐渐长大并走出去。这个夏天,孙卫28岁的二女儿也终于决定前往北京,开启新的生活。可想而知的是,不用多久,这位父亲的女儿,又将为了她的女儿踏上那条早已熟悉的北上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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